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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川时讯·文化周刊】在家乡的秋天里

2024 / 10 / 28 来源：宾川融媒

在家乡的秋天里

◎蛮子

少时读书，不识人生，好喜欢别人笔下的“故乡”情，觉得写故乡多深情款款，而自已却工作生活在家乡，写不了“故”乡，便有些无“故”家乡的失落。很有些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莽撞。吹尽狂沙始到金，随着岁月剥蚀，家乡的万般如意便慢慢明悟过来，正如这家乡秋天的日子里，真是流金的岁月啊！

这不，在家乡的秋天里，云天湛蓝洁白，大地绿意金黄，世间五彩斑斓，心境安然辽远。即便偶尔的一两场秋雨，家乡的山们和村庄便被轻纱般的云海纠缠搅扰，云蒸霞蔚犹如仙乡。

家乡宾川在美丽的大理，接壤洱海之东。其实在旧时洱海的东畔就是宾川。但宾川人又似乎与大理并不十分关涉，更自在于“中国水果之乡”“中国柑桔之乡”“中国葡萄之乡”的味蕾享受；更自在于鸡足山那遗世独立的幽境禅思；更自在于宾川人那充满独特美食享受，自由自在的率性生活。是的，宾川是喧嚣大理市井旁的另一条桃花巷子，兀自安详着的烟火人间，是繁华大理转角过去的世外桃源。

横断山中的宾川坝子被东西两列山脉挟裹。东山山脉徐霞客称为“东界大山”，史称“钟英山脉”，徐霞客考证钟英山脉南起梁王山帽山，北抵钟英金沙江岸。中段面对县城金牛镇的飞凤山大裂箐是钟英山脉较为显著的地理标志；西山山脉南起五福山乌龙坝，北延牟尼山抵金沙江，以鸡足山为标识享誉宗教界；金沙江南岸东西两界大山夹持的宾川坝子南北狭长，南高北低，桑园河从坝子中央贯穿而过由南向北注入金沙江。概括说就是，两山夹一坝，一河贯中央。这就是徐霞客考证甚详的宾川地理大势。出生在这两山之下一河之畔，数十年看流云拂两山，四季时光永不知疲倦地洗涤着坝中村庄，年复一年……

我喜欢在这轮回的四季时光中静静感受生活百般变幻，莫测又简单，像现在的秋天里。

秋天的夜晚，睡觉前我习惯站在客厅的西窗看看县城的夜色阑珊。小城大多是安静华美的，灯光与天空的星光映衬着，夜风都不寂寞。入睡的和没睡的都是生活。宾川的秋天没有凉意，像宾川李子园的糖心苹果——甜脆爽心。

每个清晨，拉开东窗，要么是黛色朦胧的东山。要么是红色晨光带起的云霓点缀的东山天空，绯红如刚刚摇醒的少女的梦。一行行白鹭从太和村海塘公园像轻烟般升起，优雅地从我们水井村头上的天空向北飞去。我不知道她们北去哪一爿草泽或稻田觅食。她们飞得有些低，像是要看看正出工劳作的我们。通常十多只一行，成人字飞行。而那些在村庄上空盘旋飞翔的鸽子毫无旋律可言，她们杂乱地成群盘旋在天空，忽东忽西，呼啸而过，在这么美的天幕里乱涂乱画，咕咕咯咯纷乱着坝中的静谧。我还是爱白鹭的优雅娴静。

是的，我更喜欢黄昏前由北返回的一行行白鹭。在霞光初成的天空里，白云和蓝天的色彩纯粹得令人心醉，一行白鹭成人字排空归来，这时比清晨北出时飞得要高，优雅舒缓，像美丽天空成行成行的乐章。常常也有两只甚至一只落在后面孤独地南归。那时我便忧伤起来，觉得他们是老了的那一辈，衰老让她们跟不上年轻的翅膀。而落单的一只更让人心生悲戚，她的伴侣或许已经逝去，唯有她还要独自在天空飞翔。掠过村庄，掠过小城的高楼，掠过我看她飞翔时所站立的窗前，掠过她的世间，在夕阳的天空里努力着她生命的最后轻盈。看着她消失在我视线的南边时，我常默然祝福，多么期盼往后的日子里看见她还在飞翔。

坝子里的秋意残绿枯黄。田间地头，豆角熟了，南瓜黄了，韮菜依然青青，但石榴叶泛着秋黄，慢慢在秋意里飘落。葡萄地里果农忙着上秋肥。宾川人的附子也正在山地里成熟，多少猪脚的宿命要和附子相会。一切的际遇如此刚好，令人有四季皆如愿，最爱深秋里的沉醉。

是的，在秋天里最有意味的收获就是季节的因果。

我喜欢在鸡足山沙址村的那些山村里打发闲暇的时光。寺前村、火把村、百草龙、萝卜地，每一户每一院都是令人欢喜的时空田园。家家户户的院落里都有上百年的板栗树、核桃树，还有梨树。泡一杯香茗置于树下实木的桌上，空气清和宁静，杯中升起的热汽在诺大的院子里若隐若现。坐在院中凝望鸡足山或是天空上的流云，便会自然不自然地想起鸡足山上驻住过的古人，李元阳、李贽、罗洪先、徐霞客、王士性、曾高捷、担当、大错……那些曾经用文化之光照亮他们所处时空的一代名望。他们早已离去，可在鸡足山似乎又感觉他们并未离去。他们走过的那些路还在，他们触摸和赞叹的山水还在，他们诗意栖居的寺庵还在，甚至他们采折过的“鲜娇”茶花依然年年在开。就像院落里的那些两三百岁的板栗树和核桃树，时光只是拂过她们的树身，在她们树干上那一块块厚厚的树皮上留下岁月的爱意和痕迹。

杯中的茶浮沉如岁月，古树上的板栗从秋黄的树叶间轻轻掉落下来。核桃从古老的时空中砸落于地。梨树的叶子由黄而红，一树树的像梦境中忘却岁月的红纱。鸡足山中的时光不老，是哲学的化境与启示，胜过寺庵中禅僧的棒喝与顿悟。起身去捡拾那些落地的板栗，小心仔细地从那满满尖刺的壳中抠剥出那一粒粒栗色鲜润的栗实，一颗，一颗……不知不觉中一大堆板栗丰足地堆在桌上。时光和着阳光被空气牵引着透过半空金黄的古树叶，掉落在斑驳的古树根上，像生命的花，花开花落轮回不息。好喜欢捡板栗啊，那么聚精会神，全世界隐去，时空里只有古树，黄叶，满身尖刺的栗壳，金色的栗实，和专注忘我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