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银丽

我的办公桌上，端放着一盆君子兰。准确说，它本是学校杨老师的——我俩办公桌紧临而放，几乎看不出界限，杨老师不常来办公室，便委托我代为照管。时日一久，我竟也毫不客气地将这抹绿意视作了自己的慰藉。

      君子兰栽在一个圆形白瓷盆里，素净的瓷面衬着深绿的叶片，自带一份高贵典雅。正面望去，整株花宛如一柄舒展的绿扇，安静独立地生长着。叶片厚实匀称，那浓得化不开的绿里，跃动着鲜活的生命力。这株君子兰，给繁忙紧张的办公室添了多少生机！每个初来的人都会忍不住啧啧赞叹：“长得真好！”更不知它曾为伏案工作的同事们，悄悄缓解了多少眼疲劳。

听杨老师说，这盆花是好几年前她教过的学生送的，是孩子感念师恩的珍宝，我不敢有半分怠慢。特意上网查阅养护方法，得知君子兰喜光、忌涝，养好它的关键在于控水、护土、适肥。办公室光线充足，叶片早已绿得发亮，照料的重点便落在了浇水上——君子兰的根系像储水罐，耐旱怕涝。我找来一根筷子，每隔五六天就戳进土里试探，待感受不到潮气时才浇一次透水。工作闲暇时，还会用干净抹布细细擦拭叶片上的灰尘，看着叶脉在阳光下清晰舒展，不由得想起杨老师上课时认真负责的模样。正是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丝不苟地工作，才赢得了学生们这般深切的敬重。

      今年十月，这株君子兰竟奇迹般地开花了！对于养花笨拙的我而言，这无疑是份大大的惊喜。起初，主茎中间冒出一串椭圆形的嫩绿苞蕾，小巧不起眼，我并未过多留意。可四五天后，两三个稍大的苞蕾从顶端绽裂，一缕鹅黄悄悄溢出，像藏不住的心事般向外冒——呀，君子兰要开花了！又过几日，苞蕾尽数绽放：细长的花茎宛如天鹅脖颈，高傲地擎着一朵朵喇叭状的花儿。花瓣由根部的鹅黄渐变为橙红，似画家精心晕染而成，又像及笄少女羞红的脸颊。望着这几朵盛放的花，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群围着我的孩子们，灿烂的笑容、清脆的笑声，仿佛正从丝丝花蕊里倾泻而出。我欣喜不已，像炫耀丰功伟绩般叫来同事观赏，大家纷纷惊叹：“呀，真漂亮！养了这么多年，今年终于开花了！”伏案备课时，缕缕清幽的花香钻进鼻孔，浸润全身，灵感也随之涌动，让我设计出一堂堂独特高效的课程；桌前批改作业、辅导学生时，朵朵花儿含笑凝望，那笑意里似在轻声叮嘱：“平心静气对待每一个孩子，毕竟每个人的花期各不相同。”当工作偶有倦怠，这簇盛放的花又像催我上进的号角，让人重拾动力。有君子兰相伴的日子，真好。

      两个多星期后，我忽然发现，那些娇羞的花瓣渐渐失去了光泽，边缘慢慢蔫了下去。又过几日，花盆中掉落着几朵黯然失色的花朵。我小心翼翼地捡起，凝视着它们——曾经那般绚烂的生命，难道就这样归于尘土吗？转念一想，“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凋零的花瓣，不正如我在岁月中悄然逝去的容颜？而我年复一年的辛勤耕耘，不也正换得一批批学生茁壮成长，绽放属于他们的芳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