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川时讯•文化周刊】火塘年味

火塘年味

     •赵思良•


按照风俗,过了元宵节才算真正过完年。今日立春,新年的第一轮月亮也圆了,似乎应该总结一下过年的事。细细想来,只有老家小院里的火塘,年味最浓。

世界上最动听的,就是小时候火塘边土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房梁上高悬一条链索,吊挂一铜锅,火塘上辅置一个铁三脚架,使得铜锅可吊可坐。锅中一年四季都可以咕嘟点什么,红薯、洋芋、干板菜、老豆子……但那几块被熏得黢黑发亮的腊猪头肉却总是舍不得烀,一直要留到过年。火塘的灰坑里,也长年坐着一只土茶罐,咕嘟着酽酽的烂烀茶。老人们茶瘾都大,招待客人时会倒上浓似中药的大半碗,再用火筷子从炭火中扒拉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盐块,嗞啦一声激入茶碗中,趁着冒出的雾气热气,喝得呼啦呼啦作响,听起来十分美味。

有一次撵大人的路,到远在岔箐山村教书的大爹那里参观过一回,学校就是一间牛棚似的垛木房,一大一小内外两间,里间是一个大火塘,坐着黑黢黢的锣锅,半锅杂米饭,黑黢黢的茶罐,酽得发苦的火烧盐巴茶,灰坑里卧几个烤得金黄香得惊叫的烧洋芋。外间是教室,全校一二三四年级一共五六七八个学生,语文算术书法音乐同堂开课,挺热闹的。

物质条件极大改善,现代文明生活方式快速普及,对火塘文化造成了冲击,但又似乎很难撼动它在山区民众生活中的地位。在我联系下乡的那个村,许多农户都已经建起现代化装修的住房,但在洋房旁边必有一间土木小黑屋,火塘的炊烟延续着祖祖辈辈的生活方式。据他们自己解释,至今离不开火塘,主要是家家都有很多生态土猪肉需要在火塘土屋里熏烤腌制。但真相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们的豪宅里很少配置餐桌,吃饭时仍喜欢围着火塘坐在木墩上,拿着酒瓶对口吹。

皮厂天气很热,基本没有烤火取暖的必要,也没有烟熏腊肉的习俗,老式火塘早就消失了,偶有像我这样多事欲追忆往昔者,便用火盆。

我们家现在用的火塘其实就是一个大铁槽子,是大哥找人特制的,用了好多年了,平时家里只有老爸老妈留守,二老年龄加一起已超过150岁了,用不上那么大的火盆。但每逢过年,全家十多口人能够聚齐一星期,大铁槽子才会闪亮登场,在小院里紫藤架下,把这一年中难得的烟火味生活味亲情味热乎乎的焐上一周。

虽然这个火塘已经没有了烧菜做饭或熏制腊肉的功能,也不是家人烤火取暖的刚需,但其聚集人气的能力,显然超过了客厅里央视直播的声嘶力竭的春节联欢晚会。

7天的长假,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洒扫小院的同时,捅开吹燃火塘里的宿火。老爷子茶艺高超,用他那土陶茶罐在炭火上抖上百抖,冲上现烧开的山泉水,立时茶香四溢,一家人陆续围拢来,吃早点下茶;邻居串门的也无拘无束,随来随走,主动围拢来烧粑粑烧洋芋吃茶,摆两段龙门阵。老爸耳背,每与人交谈,必高声大气加手势,或有误会,引起欢笑,小院里便常常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除夕夜,习惯熬夜跨年,让火塘从去年燃到今年,全家人围坐一起,把龙门阵从去年摆到今年,炭火上仪式性的烤着粑粑洋芋和土罐茶。我压着秒表把零时准点的爆竹放过,待电视里《难忘今宵》唱过,火塘边的人才打着哈欠互相催促早些回屋睡觉,但却谁也不舍离开。

小妞无法参与大人们的话题,不停的用火棍子翻捣火塘,扑得满身的灰,遭到了我严厉的呵斥,没想到三年级的小学生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不要催,我玩的是永不凋谢的火炭灰”,匪夷所思却又无可辩驳。也是,大过年的,任性一回耍耍孩子脾气,也是极好的:

春寒新岁初,

火烧洋芋熟。

夜深人不睡,

能饮一杯无?


作者/赵思良

编辑/杨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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