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物事（组诗）

                         张橙子 

             小人坟

小人坟埋的不是卑鄙小人

而是，没有被允许长大的孩子

五十八年前，山头

飞过一群怪鸟

唱着阴森的歌

收音机里一片祥和

但许多人已开始下肢脬肿

幼弱的孩子挺不过

去了小人坟

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

那些土坷垃垒成的土堆里

埋葬着无数的花朵

他们如果长大

该是儿孙绕膝的年龄了

兴许还会用

三年困难时期流行的字句

抱怨人心不古的吧？

当然，没有如果了

小土堆们也日渐矮过衰草

放弃了诉说啦

           皮匠坡

皮匠坡在故乡南面的小山上

坡，是一段山路

是把人们的脚步引向山后的那种

皮匠，却没有见过

少年时代，我去学校

每天都要经过坡前

当我一个人走路，悸惮着

山后会冲出一只狼的时候

总希望遇上一个人

而那人会说：我是一个皮匠

就住在这个坡上

可是，我一直很幸运，没遇见过狼

也就，没有遇见过皮匠

倒是有一次下自习时遇上恶风暴雨

同行的伙伴都走散了

夜很黑，我只能借着雷电的光亮前行

到皮匠坡时，路边草丛影影绰绰

像一只只怪兽

而雨水里，似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我紧张到窒息，以为死定了

这时，电光中，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来接我的哥哥

那之后，我有许多次遇到困难

哥哥总是及时地出现

这让我每次想到皮匠坡时

总会先想起敦实可靠的哥哥

           北山

故乡的北山是用来仰望的

它岩石裸露，坚硬而威严

阻断了乡人北去的念想

但它山脊上的那一小片白墙

总是让人浮想联翩

少时，我猜想

上面会有一个很大的城池

住着仙人或魔鬼

北山险峻，让人敬畏

可每当我仰望的时候

侧面的盘口箐总在刮风

北风吹冷了我瘦削的脸庞

让我不得不一次次咬紧牙关

北山是贫瘠的

以往，我们砍柴不去北山

拾菌子、采猪草也不去

可望着它所在的方位

总是让我想起课本上的北方

当我终于长大，去了一次北山

我发现，那里仅有一座小庙

倒是旁边的一座照壁（就是那面墙）

大得很是夸张，据说

是镇妖用的。原来啊

那些年，高高的山上

居然有妖

文/张橙子

图/王静红

编辑/杨宏毅

终审/吴洪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