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川时讯•文化周刊】 我和一场雪擦肩而过
•·南 黛·•
醒来时,窗外的天光特别明亮,晨雾中的空气透着清凉的寒意。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让我想起那些雪深冬重的日子,想起与我擦肩而过的一场雪。
那日的清晨,从窗外望去,雪花纷纷扬扬,像是热恋中的人们赶赴一场久违的约定。院中一排高大的杨树,转瞬间便换上了羊脂白玉雕成的春装,显得万分的莹洁端雅。凝神细看久了,浑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是广寒宫里的桂花树下?还是王母的瑶池仙境之中?人行道两旁的冬青树身披一树繁茂的梨花,倍觉神清气爽。行人步履匆匆,这倒真有几分“驿路梨花处处开”的意味了。路面上的雪积得倒不是太厚,我只是小心翼翼地踩上去,这洁白的精灵还是瞬间便从我的脚下溜走了,只留下一滩如蝉蜕般的水渍。
知道自己无法将它们呵护,便想着尽情地欣赏一番吧!这样的精灵大概也如周敦颐笔下的莲花一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所以,我只能多拍几张照片,并且一定要选最好的角度和最佳的景致。
当时心里是这么急切地盼着,以致阅卷的速度越来越快,敲击键盘的声音越来越响,然而太阳也是越来越快地爬上高楼。顿时,柔和的阳光好像金黄色的锦缎披风暖暖地包裹住这些白色精灵,身心俱暖的精灵们栖身在一排排的屋顶上、一枝枝的树梢上、一缕缕的小草尖儿上。甚至彼此之间还进行礼貌地寒暄问答。
虽然伏案工作,我还是听到了这阵喃喃细语,末了,还有一声轻微的叹息。慌乱中急忙抬眼,果然,在屋顶、树梢、小草尖儿上栖身的白色精灵们已相继离去,就像当初悄然来临一样。是我们太忙碌、而城市太喧嚣了?是这些美好的精灵感到寂寞和失望?还是它们给与这世界的温柔薄如片纸?如果你不知道答案的话,那么我想我也将无从知道。
我所知道的只是自己老早中了田园的毒,一眼爱上山川意境。千山一色、万径无痕,沁凉而恢弘、苍茫而温暖。静下心想想,我们都像极了一方方田园,有多少日子,我们无知地在其间雀跃,或痴迷地在其间沉吟——但更多的时候我们都在忍受阴冷与潮湿,无奈与寂寥,并且以晴天的幻想度日。
曾经在开封书店街的古玩铺里,看见两枚闲章,一方文曰:“杏花春雨江南”,另一方文十五字,曰:“我是个村郎,只合守篷窗、茅屋、梅花帐。”虽说雅道陵迟,我偏偏在不知不觉中雅致起来,几乎抛了壮怀,坐享无事之福。越发明白心灵与自然山水之间一直以来都建立着一种相看两不厌的默契。《小窗幽记》里眉公生活在山中,山下人就问他:“山中何景最奇?”他说:“雨后露前,花朝雪夜。”接着再问:“何事最奇?”他回答道:“钓因鹤守,果遣猿收。”山林之昧,云淡风轻、人闲桂花落。如此山景世间常见,唯少闲雅澹静如眉公耳!
隆冬时节遇见一场雪,是一场天地之间的约定。早春,在书香墨韵间遇见一场雪,是品咂眷恋的滋味。宁静的夜里,遇见一场千里之外、错过已久的雪,是领悟人生姿势的意义。“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游子在天涯的梦里重叠着故乡落花的身影,春已过半,是否已经错过?十八岁错过的是一场探险,二十三岁的错过是奔突的迷茫与劳顿,三十岁的错过是一种皈依。
那是一种自觉单薄而又无所依恃的失去,不是示弱,也不是对自身的怜悯,只是失去的真相在眼前寂然显现,而我们竟无言以对,无所适从。
是何等美丽而又惊心的
巨大的秩序如鲸的骸骨
隐藏了整整的一生只有在那些
曾经与血肉的粘连都消失了之后
才能显示出洁净光滑弧形完美的
骨架支撑着提升着
我俯首内省时那无由的悲伤与颤怖?
——《迟来的渴望》
那真正触及心底的擦肩而过,却是之后的沉默不为。没有人急着去拥抱一场美丽的雪,没有人急着来询问山中有何奇景奇事,更没有人急着要转身回顾一些人生的命题,而最最惊心的是,我们几乎没有想要稍稍更进一步地去关照与醒悟。
无论是一场雪,还是一些与山川风物有关的雅事,还是有关人生姿势的书写,我们都只是懂得遇见、不懂得珍惜,懂得开始、不懂得结束。在得到与失去之间,我们只是抵达边缘。
作者/南 黛
编辑配图/杨宏毅
审稿/吴洪彪
终审/杨凤云
投稿邮箱/bcrmtzx@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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