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 子

水井村水不多，井多。家里打口井在水井村就不算个事，村里几乎家家有井。历史以来，整个宾川都水不多，日照多，干旱少雨,是水果生产的天堂。不过今年除外，今年的雨水好到习惯了干旱缺水的宾川人都手足无措了。我妈到是高兴，说今年我家石榴只泡了两次水，天价的水费钱到是省了不少。可是耪葡萄种水果的却愁上了，雨水多葡萄难耪，水费钱是省下了，可老火的是葡萄、李子、梨、桃什么的都因为过多的雨水，品质明显不如往年，价格蹭蹭往下掉。高品质的水果要的是宾川干旱少雨，日照长，昼夜温差大的得天独厚的环境。今年这雨水几十年不遇，让人突然醒悟了，难怪中国的真正行家吃货们都喜欢宾川水果，中国水果之乡是实至名归啊。一年例外的好雨水反而让人懂得了珍惜平常年份里宾川水果的极致享受。不过让人郁闷的是，雨水好逃过了天价的灌溉农田水费，但水果的价格却又因品质而大跌。反之常年水果品质好却又出不起高价水费而欠收，真难啊！唉，这事我也没有办法。但我现在要说的不是水果，不是我家打井，而是填井。

       2011年我家建房，为了用水方便，在地基旁的空地上打了口井，是请本村里的两位年青劳力打的，打了十多天，十多米深，花费几千元钱，打井虽易却也不便宜。房子建好后一直用这口井水做生活用水，接了管子抽到四层楼房的顶上铝合金水桶里，连通太阳能管使用。水井处的空地也建成了仓库，水井就在仓库里的边上。用了两三年，有一次抽水出来的管子地面部分接头处脱裂，水把仓库里的肥料淹了，损失好几千元。这事也好，给我提了个醒，井和肥料仓库在一处，会多多少少产生污染，对身体造成损害那就不值当了。于是淹水事故后我家就取出抽水机，做一个沉重的木架当井盖盖上，自此停止了这口井的使用。生活用水改用自来水，尽管自来水水压过低，大多时候无法压到四楼顶的太阳能水桶里，必须加装抽水设备再把自来水抽上四楼才能正常供生活使用，极不方便。我们向自来水公司反映，公司说他们供水水塔低，压力不够，这问题没法解决，只能加装抽水设备抽水使用，李相这一大片区好几个村都如此。人家这样说我们也不好勉强人家，只能自家勉强使用。这一用就是十多年，至今如是。期间自来水费到是时不时听听证涨几下，自来水水压问题却从没听说计划解决。人家公司的事我们也只能干瞪眼，但我心里一直打算着合适的机会把我家这口废弃的水井填了，解决一下自家的事到是做得了主的呢。

今年8月，填井的机会来了。原先使用仓库的段老板经营转向，不再继续使用仓库，搬运完了所有的肥料，仓库一下空出来，这不就是拉土填井最好的时机吗？

根据仓库的新使用人陈老板的仓库改装修施工安排，我决定8月11日填井。这样留出足够时间不会影响陈老板的装修和开业。我把填井决定告诉我爹我妈，我妈说“填了搞啥子？又不拦绊，盖起就行了”。

我说：“盖起也不安全，不管是我家还是别人使用仓库那地，那么深一口井在那儿，万一不小心，大人或是小孩子跌下去那可不是话说！就算猫狗猪鸡跌下去也是生命，不好！不填了就永远是隐患，心里不踏实。”

我爹同意我的意见，他说“是应该填了，不填总归是不安全”。于是我妈就不出声了。然后我就请我家隔壁杨军老表帮我联系了拉土的两辆货车，约好11日早上10时拉到。

11日10时我妈她们在井旁烧了三柱红香，办了“手续”周知天地。她们做她们的，我不信这些，但也不反对。做了这些程序她们心里踏实，这不就是最好的效果吗？她们心里踏实我不就省心了吗？可是问题还是来了。到11时也没见司机拉土来，我妈她们就铲了一撮箕花台里的土倒入井中，表示已开工。接着就是一场大雨，下到1点。雨停后货车司机打我电话过来，说是到中午3点再拉土来，他们拉青年路正施工清运的垃圾土来，要等土多水泥块少的才拉来，水泥块多的拉来填不了。我说好的。可是到5点也没见他们拉土来填井。然后司机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今天的水泥块子大，用不成，明天拉来，行不行？

我说：“行，好的，今天都过了，那明天拉来吧”。

司机说：“明天早上拉两车来，填了不够再去拉”。

       12日10︰40分两辆货车终于拉来两车废土。第一车对着井口倒下后不见影子，当然了，井沿周围还有小半的土没入井。第二车倒下一点点居然就满了，但司机没听见叫停，依然把第二车土全部倾倒在井上和周围了。司机说一是没听见叫停。二是没料到才一点点就满了。他说他认识我们水井村的一个有装载机的人，可以叫他来用装载机把土又装进他的车拉走。

我说行，没事。然后我要了电话打过去，叫来了我们村开装载机的师傅六顺。今天也是时不时就下雨，下得随时随意，不大不小，六顺开着小号装载机车从雨中来。我不认识六顺，彩凤村的货车司机反和六顺相熟。其实我们村的年轻人我大多不认识，只认得小时一起挑柴放猪读书的了。接下来我和货车司机、六顺，我们三累死不累活地把要不了的土又装上货车，足足满满一大车，比拉来时的一车还多点！打整干净我问货车司机两车土，包括现在又拉走这一大车，多少钱？

司机说：“一般买土都要几百一车呢，你这是杨军介绍的，我们处得好，也不会多收你的……”

我说：“没事，应该的，不能亏了你们，直接说得啦，总的多少钱？包括另一个货车司机的，总的多少钱我转给你，你再分给他。”

司机想了想，说“拿300元嘛。”

我说：“好，转你360元吧。这时不时的雨，都不方便不容易，辛苦你们了。”

我又问六顺他装载机这边开多少钱？六顺说100元。我说付你160元吧，雨里来雨里去的，添麻烦了。六顺坚决不要，只收100元。

我给他们微信转了钱，他们在微微细雨中回去。所有的工作都这么的不容易。但事情不是办完了吗？这比什么都好。雨时不时地下着，淋在我家院中的桂圆树上，淋在我家院中的葡萄叶上，屋檐水滴嗒滴嗒的飘落着，这是最早的秋声了吧？我倒了杯茶喝，雨声悦耳动听。

       看看时间已经2点过了，我扒了两碗饭，感觉老腰都累疼了，上楼休息，躺下就睡着了。体力劳动专治睡不着觉吧？可睡着没多大一会，电话铃声铃铃铃地把我叫醒了，是媳妇打的。她说井没填上，她去用水冲一下，结果水一冲，泥土哗啦哗啦全陷落下去了。一看，原来离井口不到70公分处有一钢筋横着，是原来井里拴挂抽水机用的。填井时因为倒入的是建筑垃圾，有一大水泥板在第二车土里，刚倾入就卡在了那根钢筋上，倒入的土被挡住落不下去，以为填满了。现在水一冲土才落进去，白忙乎了半天，原来还有近6米深没有填上。好笑的是我们三人忙乎半天装载拉走的那一大车土，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媳妇郁闷得不行，问怎么办？看着窗外迷茫的云雨，我说“没事，没事，明天再拉来填就行了”。不管怎样，总要填上的对吧？然后我就泡了杯茶，在书房看这几天在看的史铁生的《放下与执着》。雨还是时不时地下一点点，打在书房窗外的屋顶上，像是闲日的点缀。

5点不到，雨停了。我转去仓库看井的落土情况，陈老板也在。他说那土要不成。要不要他叫总府庄的苏师傅拉东山石厂的碎石荒渣来填，那是碎砂碎石，没有大的，好落。我说行。陈老板当即打电话给他的熟人苏师傅，说了下情况，然后帮我问价，要多少一车什么的，问我要不要？陈老板办事既爽快又细致。我说不用谈价，拉来就行，钱么随行就市，没什么说的。陈老板说那你自己和苏师傅说。我打通苏师傅的电话告诉他可能还要一车土，明天早上打早拉来填了看，不够再拉。我告诉他位置，苏师傅说他知道我家。总府庄和我们水井村是接壤的邻村，他知道我，我却记不得他，这记性不知道整天都在记些什么，又忘记些什么。唉，年过半百记性都被狗吃了。不过这也好呢，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都被忘记了，多好，轻松。

13日，一大早就开始下雨，还不小，持续了一早上。我在县医院体检中心公干，11点过媳妇打电话说没有车拉土来。我说自然的，这种雨天拉土还不拉成泥浆了，不用急，也不急，井我用木架又盖上了，天晴了他们会拉来的。

12点过，雨停。苏师傅给我打电话来，说早上下雨没拉成，现在还要不要？我说要啊，拉得成就拉来填。他说半个多小时后拉来。

半个多小时后我和陈老板在仓库里闲聊，苏师傅拉着满满一车碎砂石来，陈老板指挥着倾倒。倒了大半车时井终于填满了，陈老板叫停停停。可蚂蚱头小货车发动机声音大，苏师傅没听到，差不多全倒完了。陈老板赶前去叫才停住。他两互相说对方没有谱气。看着又多出来的一小堆砂石，我感觉这事儿挺搞笑的，有趣。

我说：“我老腰疼了，上不动了，我拿铲子来你们上。”

       陈老板叫了个他的工人过来和苏师傅一起把多余的砂石铲回车里。上完车我问苏师傅多少钱？苏师傅说200元，我说行，微信打开，我转给你。付了钱我拉了水管过来冲落井中的砂石。苏师傅说等我冲一下，别拉走了么又落深了还要拉回来。

果然，我冲了十来分钟水，水井中的砂石料又随着水流往下陷落了一米多。我们全感到好笑和庆幸，庆幸苏师傅还在吹壳子（吹牛）看我冲水。苏师傅又把他的车退回来继续铲砂石料填井。这回真的有经验了，我边冲水边用一根钢筋插搅砂石，反反复复又陷落了几十公分。累活半天，泥砂终于难以再下陷，用脚踩踏也不再有什么松动。苏师傅这才开着他的车拉着剩下的砂石料离去。

我收拾铲子、水桶、钢筋、水管、扫帚，看着填得严严实实的井，心情大好。本来两小时的活计，前前后后硬是三天才完成，这其中的反复出乎意料真是让人莞尔。其实我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若此，再怎样的计划都不如变化。天气难以预测，那泥土中大水泥块子难以预料，那泥土潮湿后的陷落也难以估算，即便是我们工作或是学习的经验方法也并非完美周全，知易行难说的正是这个道理。但重要的是一颗执着去做的平常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做不完的工作，也没有做不好的事。一颗平和坚持的心其实才是最终达成目标实现计划的必备品质。

      那口废弃的井终于圆满地填实了，从此了却一桩让我不安的心头之患。慢慢地它将会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和所有更多随着岁月流逝必将会从我脑海中忘记的人和事一样。而我还是感激他们曾经给予我的帮助、磨砺、抚慰和陪伴。

是为填井记。

图文/蛮子

编辑/杨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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