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橙子·•

乡  讯

据说春风已到达滇西

我故乡的小山岭上

已爆出梅花的消息

疫情结束，本家大叔已拎着

六十开外的蹒跚和蛇皮袋

提前返乡。放假的儿女

在家中作践手机

山村，必有风烛之人在山前放牧

山谷里的旱地上，必有

灰头土脸的苞谷在风里瑟瑟

腰上别着凶相毕露的玉米棒子

当红的白的黑的轿车三轮二轱辘

开始占领村道

“他乡无法安放灵魂”的人们

在北方的一场大雪之后归来

他们会把一年的悲喜

表达在二师兄的在尖叫声里

估计，我的埋入黄土的父母

也已在一株老树上

挂出了欢乐的鸟鸣

过  年

他们从工地的脚手架上归来

从城市的边缘归来

父母健在的人是幸福的

在烟熏火燎的肉香气里过年

都会想起那年仅有的八枚炮仗

半掰猪头，一排钻到鞋外的脚趾

和一件明显小了一号的新衣

他们还是愿意听到那一声

“狗蛋，吃饭了”的呼唤

年关，故乡的草木都带着山川的凛然

要么，在春风里返青

要么，死给你看

枝  头

我还在那座山上

我还在那个村里

我还在那个门前

我还在那树枝头

蓝天下，看得见

我红红的围巾

迎风飘啊飘

你在不在那条路上

你在不在那辆车上

你在不在那双

红红的眼睛后面

你，还在不在

那缕风里呀

小花们

春天近了，荒野会有匍匐的小花

柔若无骨、臣服于一切

她悄悄地长出叶子

偷偷地开出花来

她瘦瘦的、弱弱的、呆呆的、傻傻的

她没有伙伴，也没有同盟者

她的长势可以在一场山火里终结

可以在一场洪水里淹没

甚至，一只啮齿类动物

也能带来灭顶之灾

但她借助几粒鸟粪提供的养分

让自己充分地生长

她还用一些香气吸引几只蜂蝶

造物主是如此仁慈

崖下的小花，她的梦想终于达成

它们是低处的人民

它们带着露水和阳光

活在山野

大  雪

大雪。无垠的白

一些树桩和岩石

倔强地固守着先前的形状

真相，从寒鸦口中念出来

一划、两划、三划

时间丈量着等待

当太阳的芒刺在雪野中找到洞穴

一只花狸鼠的尾巴轻轻地动了一下

它的睡梦里

必定充斥着橡果的清香

它们，或许就是严寒里

幸福着的精灵

那么，太阳

是不是应当比雪更白一点

再白一点

沧桑的脸庞

好放出红光

每一朵花开，都有合理的理由

春天，石缝里探头探脑的卑微植物

借一场雨成就了花开

你叫不上它的名字

手机识别的结果也有点似是而非

但它晕染出鲜艳的颜色

发出幽兰一样的奇香

一些蜂蝶乱了方寸

当它举着一束黑夜般的小果

站在崖上，我看懂了

每一朵花开，都有合理的理由

就像抵达城市边缘的二姑

硬是在脚手架上

找到了安身立命的悬崖

作者/张橙子

编辑配图/杨宏毅

审稿/吴洪彪

终审/杨凤云

投稿邮箱/bcrmtzx@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