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文

晨读如晨耕，第一个翻动书页的声音，是种子破土的声音。

宾川县高平第一完全中学，擎笔山的风里裹着冷。窗外还挂着星星，校园沉睡如婴。很惬意于值班早起的一切……

走到教学楼时，远远看见他已经在教室门口了。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校长早。”

“早啊！今天降温，多穿点。”

他的声音带着湘江畔的尾音，却已深深浸染了宾川的温润。五年前，他把编制从湖南调来这座小城时，很多人不解。名校出身，正值盛年，何必来这偏远之地？现在看着他站在晨雾里，我好像懂了。

       走廊里陆续亮起灯，像星星一颗接一颗醒来。他挨个教室走过，不时停下脚步——

“王老师，你们班那个生病的孩子今天来了吗？”

“张主任，四楼西边的灯闪得厉害，记得报修。”

“同学们，打开窗户透透气，让新鲜空气醒醒脑。”

他的“今日分享”从来不只是发在群里的一段文字。它是专业知识：“如何构建一个‘静悄悄’的课堂？首先，教师需要降低自己的声调。对于教师来说，最重要的任务不是一味地说教或表达，而是要首先学会倾听和捕捉学生的需求。教师的工作核心不在于听和说，而在于倾听……”；它是温馨提示：“明天有雨，记得带伞”；它是暖心关怀：“高三的老师们，注意颈椎，我让食堂加了餐”。

但最重要的是，他把自己也分享给了这座校园。

       他每天早起推开的不只是校门，是一天中无限的可能。

是啊，一个湖南人，把自己的根从湘江之畔移栽到宾川的山野。我们似乎懂了，教育是土壤的事业，不是盆景的艺术。

早读声渐渐响起，像潮水漫过堤岸。他站在走廊中央，闭上眼睛听。这是学校里最干净的声音。

我想起他某天的分享里引用的诗句：“我本天涯一过客，幸得山水留清音。”他把自己活成了这所学校凌晨的第一扇门——最先迎接曙光，最后送别星辰。

       而当太阳终于跃出山巅，金光洒满教学楼时，他已走向办公室，开始新一天的工作。身后，是整座校园的朗朗书声；面前，是永远向明天敞开的门。

那扇门，原来一直都在他心里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