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川时讯•文化周刊】打磨生活

打磨生活

                   

 ·杨雄武

 

石匠      

 

生产队榨糖的石榨坏了,请来邻村的王石匠重新打造石榨。

从此,叮叮当当打造石榨的声音就整天在榨房旁的空地上空随白云飘荡。闲暇没事,我和小伙伴就趴在如绿地毯般的草地上,静悄悄地看王石匠打造石榨。錾子与石材或轻或重,或急或缓的亲密接触,发出或大或小的声响,悦耳动听,那乐音大有绕梁三日之感,令人久久回味,伴随我成长。悦耳的声响让石材渐渐改变了模样,仿佛魔术大师,神奇的将丑陋不堪的原石变成一件件充满灵性的适用工具或精美绝伦的工艺品,让人叹为观止,令我生出羡慕之情。当时,我想,我要有王石匠那样一双神奇而又巧夺天工的手,该有多好。

有人说,石匠是孤独的,这话一点不假。叮叮当当用錾子打石头时,碎石飞溅,谁想走拢石匠闲聊,都不可能。只能让他孤独地打磨属于他的生活。

王石匠一天到晚总戴一顶泛黄发黑的草帽,脸色像火炭一样,黑黢黢的,皱纹将脸弄得凹凸不平,让油亮的汗珠跌落下来也要一步三颤,滚滚停停,停停滚滚,好半天才能跌落到碎石遍地的泥地上。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让年少的我羡慕不已。总想,什么时候,我能像王石匠一样轻而易举地翻动巨大的石块。

石磨

说起王石匠,一直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

大家都传说他会法术,无论是水牛般大的石料,亦不管是海簸大的巨石,他要打造成所需物件,全凭一己之力来翻动,勿需别人帮忙。

于是乎,不时有好事者拿着礼物到王石匠家,恳请跟他学习法术,好在乱世有立足之地。但没有一个人成功了。

有件事在当地传得神乎其神。旧社会,置办得起石碾、石磨等不动产的都是大富人家,要有水源,要有土地,要有人脉才行。

邹家请王石匠打造石碾,讲好工钱为第一槽石碾碾出的大米。

春暖花开、艳阳高照时节,王石匠兴致勃勃地入山林,下河滩,披星戴月地寻找适合打造石碾的石材,草鞋穿破了几双,脚上亮晶晶的大泡是挑了一发又一发。王石匠给邹家回话,石材已经寻好,请定夺是否可以开工。

SHI MO

邹老爷派管家以特别挑剔的眼光对石料左看右瞧,摸摸这头,敲敲那边,最后得到邹家认可,王石匠就收拾起行李、锅碗瓢盆进山打造石碾去了。

稻香果熟的金秋十月,王石匠捎信到邹家,可以安排人手进山,把石碾抬到碾坊安装好就可以开张大吉了。

邹老爷满心欢喜,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三天就将石碾从深山老林搬运至碾坊。王石匠马不停蹄地用了三天时间,将石碾安装调试完毕,只要把拦水板一拉,翻着雪花般的大水“哗”地一声,顺着槛槽一淌,石碾就会在水力推动下,“轰隆轰隆轰隆”地转动起来。那时,白花花的的银子就能大把大把地流进邹家的口袋。

开碾当天,邹老爷派下人背来几大袋瘪谷,倒进碾槽,拉开拦水板,碾子飞快的旋转起来。

邹老爷暗自高兴,心想,以最低廉的代价就可打发了王石匠。下人们也躲在暗处抿嘴偷偷讥笑。

下人们心里暗自盘算,这一槽瘪谷花不了一个时辰,就会被碾子碾得粉碎,便可以早早收工,回家脚拉伸的闲了。

王石匠看到下人到谷子的动作,心里明镜似的,不动声色地说,我也累了,先回家休息休息,米碾好了通知一声,我喊家里人来搬。

石碾      

谁料到,下人们在碾坊熬了三天三夜,一个个眼睛红彤彤的,白眼仁里布满血红的血丝,头昏脑涨,也不见瘪谷被碾烂一颗。

三天过去了,石碾一刻没有停歇,碾槽里的瘪谷依然完好无损,下人们好生奇怪,看看碾槽,摸一摸瘪谷,感觉不对劲。赶紧蹄子翻白地跑回家,把这情况告诉邹老爷。

邹老爷听了,一拍大腿,惊呼道:糊涂呀糊涂。

邹老爷备上礼物,亲自到王石匠家打躬作揖,拜谢,一再解释,下人无知,弄得碾子碾不出米来,还请王石匠再到碾坊看看。

王石匠淡淡地说道:咋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呢?

王石匠若无其事地跟邹老爷来到碾坊,只见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关了水闸,把碾槽里的瘪谷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把颗粒饱满的净谷倒入碾槽,垂手站立,等待邹老爷的训示。

邹老爷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地走到王石匠跟前,放下身段,双手握拳,深深地作上一揖,幽默地说:王师傅,这碾子好像哪里不对,请您老再给看看。

碾坊

王石匠装模作样的走上前去,左手拿着錾子、右手捏起铁锤,不时敲敲打打。最后,轻松地笑笑说,没什么问题呀,放水试试。

过了两个时辰,邹老爷派人将白花花的大米送到王石匠家里。

一天,趁王石匠歇息的时机,我大胆地问传得神乎其神的轶事。

王石匠不咸不淡地说,哪有什么法术,唯有以工匠精神,一丝不苟,日积月累地观察石料,了解石料,将石料的纹路、结构摸得一清二楚,了然于胸,方可得心应手,才能打磨出属于自己的理想生活。

   或许,这就是别人眼中的法术吧。


作者/杨雄武

编辑配图/杨宏毅

审稿/吴洪彪

终审/杨凤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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