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讯副刊】母 亲(散文)




             母  亲

                               雪 山 

母亲近七十岁了,但我依然觉得她很美,很有气质。作为她的儿女,除了读书和上班,我差不多天天和她在一起,但至今始终也未描述出她的清纯,就像当年没有写好父亲的伟岸一样。

     母亲出生在遥远的地方古底,一个偏僻而又山清水秀的地方。由于家境和思想原因,她自小虽然没读过几天的书,但端庄贤惠、朴实善良的言行举止,还有对待老人的那份难得孝心,赢得寨子里的很多人都说她有涵养有文化,甚至现在都还偶尔有人猜测过她像是端过铁饭碗领工资的退休干部,而这一切,母亲看得很淡很淡,总是笑笑,与世无争,就像对待她这一生既苦又甜的生活。

     母亲的世界很小,小得像一块豆腐格子,她除了满足那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平川垭口之外,没有出过什么远门。沿海和城市对她来说,永远只是一个不可触及的谜底,是一个属于人们编造出来的虚渺故事。在她那双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眼睛里,她似乎永远也装不下别人,仅装得下六个儿女,甚至有时候,只要没有家庭纷争,只要别人不鄙视歧视,只要安静和平静,只要儿女们不受欺辱,她什么都可以忘记,甚至忘记自己。 

     母亲的世界很大,大得浩如蓝天大海。印象中她不惹事,总唠叨着教我们做人处事,不要张扬。供我们读书识字,教导我们不要和她一样没有文化。钱物和温饱是那个年代做父母的愁容和担忧,但儿女的开心是她们当父母的最大希望,她把自己一辈子的憧憬,全部寄予给儿女,也正是这样坚持,最后她让我们六姊妹都知道了山外还有世界,还有城市,还有生活,还有精彩。

     母亲的世界,是个素颜色的世界。我和我们现在的儿女都有童年,但母亲的儿时没有天真烂漫,正因为儿时她没有进过学堂,所以到现在她也写不清自己简单的名字。听说长大后,她水灵但依旧单纯,淳朴得不知道新媳妇和新娘子其实就是一回事。直到自己骑上毛驴的那天,两饼红糖、两坨盐巴、二十斤包谷酒……她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才慢慢明白自己已是别人的女人,荒唐得当初连父亲的脸也没正眼好好瞧过,也就在那个时候,十七岁的她才懂得生活不仅属于自己,还有家庭沉重的负担。

后来,日子是苦的,但她的生活和蜂蜜一样越变越甜,母亲会为家中唯一的老母猪下八九头小猪仔而开心,母亲会为稻谷玉米比晚年多收了两三口袋而有悄然自得的笑容,母亲也会为三四亩烤烟多卖了百十块钱而睡不着觉。当然,更会因为儿女们意外中碰巧得到的一张张奖状和荣誉证书,高兴得喜笑颜开,似乎又重新当上新娘,那春风得意的样子,就如捧着一副副珍贵得不可再得的油纸画。特别是我和弟弟拿了大学通知书的那年,我看到了在她写满岁月的脸上只有青春。泪花闪闪,仿若天然掉下的化妆品,掩盖了她所有的皱纹和苍老,就那以后,同龄人经常夸母亲年轻,而母亲的笑容多了点点。

     母亲老了,我们大了。但回望生活,在给和予之间,舍和得之间,总感觉有着太大差距。如果可以用颜色来形容,我们属于苍白,而母亲,只能用蓝天白云点缀。简单的,淡淡的,淳朴的。


作者/雪 山

编辑/杨宏毅

配图/王静红 杨宏毅

审稿/刘 灿

终审/杨凤云